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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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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8 章

秋田只是看著美惠,道理他都知道,但是他沒辦法改變。

他都不在乎傷害自己了,還怎麽在乎其他人怎麽想。

美惠也明白,她的手指輕柔地,如微風般輕撫過那些傷口:“你很痛苦,我知道。”

她歪頭:“有些人說,‘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’,我認為這不完全對。”秋田懵懂地看著她,他已經不再流淚,剛剛的爆發僅僅是因為受過的委屈太多,忽然被人註意到就難以控制而已。現在他不由得有些羞恥。

他只想知道,美惠下一步會怎麽做。

美惠繼續道:“我曾經學過一種術法,很雞肋,大概編者也認為它沒什麽用,所以收錄時放到了書的角落上。我會關註到它也是因為它有個很……很神奇的故事。創造它的人喜愛疼痛,所以為了可以在不傷害自己的情況下能感受到疼痛,他特意創造了這個術法,到後來,普通的疼痛無法滿足他,於是他邁出了禁忌的一步。最後他死於對亡者用這個術法。

當然,術法本身是沒有過錯的,不僅如此,它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。”

美惠向秋田微笑了下,她的聲音近乎蠱惑,手指不知有意無意地摩擦著秋田的傷口:“它叫——‘與汝共苦’”

話音落下的那一秒,在美惠裸露出的手臂肌膚上,同樣的傷口漸漸浮現。

秋田猛地抽回手:“不要!”

他很想說些什麽,但湧上來的特殊感覺使他無法繼續開口。

很奇特,但他好像忽然從孤苦無依的世界中尋到了另一個自己。

他看著美惠。

美惠也看著他。

“與汝共苦”,你的苦痛悲傷,你的掙紮絕望,你的一切一切,我都與你共同承擔。

美惠沒有告訴秋田的是,在那個故事裏,嗜好痛苦的創作者對自己死去的愛人用了這個術法,他與愛人共赴黃泉。

而編者,也就是美惠的姐姐,她只是在故事後面寫了三個字的評語。

“無意義”。

然後她將這個術法束之高閣。

美惠呼出一口氣,眼淚從眼角劃過。

她總算,總算感受到久違的痛苦難過之情了。現在,她可以為狐之助難過一會兒了,雖然是借別人的感情。

秋田的手指抓緊她的袖子,他的表情有些恍惚:“細辛大人……我好像,總算可以呼吸到空氣了。”

美惠揉著他的頭發,將他按到懷裏:“嗯,那就多呼吸一會兒。”

兩人哭做一團,活像洩了餡兒的團子。

感情就像潮汐,來得快去得也快,很快秋田就安靜下來。

他小小的身子依偎在美惠懷裏,美惠的視線並未定焦,她什麽也沒在思考,只是在發呆。

“細辛大人……”秋田的聲音從懷裏傳來,將美惠的思緒拉回。

“嗯?”美惠只是拍打著他的背。

“我真的很抱歉……沒有在您剛來時站出來幫您。”秋田的聲音悶悶的,美惠沈吟片刻:“無所謂,人都是從眾的。”

秋田擡起頭,他柔軟的短發貼在了臉頰旁,眼皮因腫脹疊起了皺褶,他吸吸鼻子:“如果……如果我之前沒有袖手旁觀的話,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?”

他說這話時眼裏閃著絕望,美惠難以形容他的表情,但她知道她該說些什麽。

“別說傻話。不要為已經發生了的事神傷。”她沒有直接回應。

“可是”秋田還想繼續說什麽,可他說到一半就自己停了下來,“是啊,已經發生過了,沒辦法改變了。”

秋田呼出一口氣:“那天晚上我見到了一期哥,他的背影決絕,我知道他要前往審神者的房間。但我沒有喊他。我猶豫了下,就那一秒,一期哥就已經走了。

之後我無數次的想,如果我喊了一期哥,和他一起去的話,結局會不會不一樣。

我覺得都是我的錯。因為我沒有和他一起去。”

美惠搖頭:“不要因為別人的過錯苛責自己。如果有錯的話,是幹出這些事的人的錯,不是你的錯。旁觀者也許有錯,但我不覺得他能和施暴者相提並論。施暴者主動施暴,而旁觀者只是沒有主動幫忙。我不知道我這麽說你能不能接受,但是你思考下,如果一期一振希望你和他一起去的話,他為什麽不主動喊你。我想,即便那時你要和他一起去,你的兄長也不會願意你去涉險。

你不能接受的是最終的結局。”

秋田半張嘴,片刻後他慘笑一聲:“是啊,我就是不能接受。為什麽一期哥會消失。”

美惠摸了摸他的頭:“那你就更應該振作起來,親自去問始作俑者,她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幹。”

孩童身體的神明現在才明白一些很淺顯的道理。一些人類早就明白的道理。

不論你多麽愛一個人,你終究會與他離別。

正因為如此,人類是感情充沛的生物。他們會傷春悲秋,會因看到落花而流淚,會因春天來到而雀躍。但即便是這樣的人類,在心愛的人離去時,還是可以振作起來繼續生活。

這是人類給神明上的第一節課。

接受離別。

秋田藤四郎與美惠對視了幾秒鐘,然後他揉揉眼睛:“我明白了,非常感謝您。細辛大人,感謝您。”

美惠伸出胳膊與秋田的胳膊相錯,她刻意將傷疤一一對應,在秋田的註視下,美惠胳膊上的傷口緩緩消失。

術法效果結束了。

“好了。”美惠抿著唇露出一個內斂的笑,她示意秋田可以去幹自己的事了。

但沒想到……

“細辛大人,可以將這個術法教給我麽?”秋田反手抓住美惠的小臂,他跪坐在自己白色的長襪上,臉上猶有淚痕,但他終究不是人類幼崽,作為刀劍付喪神,他自有他的想法。

“可以是可以,但你要拿來幹什麽,這個只能單方面承受,並不是共感哦,如果你想用在前審上可不適合哦。”美惠疑惑。

“沒有。”秋田堅定地搖頭,“我想用在您身上。”

在美惠的註視下,粉色頭發猶有嬰兒肥的孩童付喪神羞赧地笑著:“我願與您共苦。”

美惠紅了耳朵:“……你要不要聽故事啊。”

……

美惠將糖果放到秋田手掌心裏,她用指腹將他柔嫩臉頰上的淚滴抹去:“好了,回去吧。答應我,不可以傷害自己了,好麽?感到難過了就來找我。”

“嗯嗯。”秋田用力點頭,他走了幾步,然後忽然轉身在美惠驚訝的眼神中撲進她的懷裏:“我會很快就學會它的,到時,您就也不會難過痛苦了。”

秋田藤四郎戀戀不舍地離開了。

美惠看著他的背影,過了一會兒才嘖了一聲。

她從來就沒有難過痛苦過,不如說,如果她真有這些感情,那就謝天謝地了。

她和秋田藤四郎一起待了快三個小時,她為他講了童話故事。

秋田藤四郎的感情過於充沛了,他為化作泡沫的小美人魚難過,為留有一絲善心的獵人開心,貝爾與野獸共舞時,他滿眼驚奇,浮想聯翩。他作為刀劍的年歲過長,作為人類的歲月過短,他根本不知道怎麽控制情感。

所以在所有感情堵在一起不知道怎麽疏解時,他用了最簡單的方法——傷害自己。

當身體的痛苦蓋過感情時,他會有片刻安寧。

美惠吸吸鼻子,她要去把臉上的淚痕洗掉。

哭泣是很棒的疏解方法,而更棒的是哭完後有熱騰騰的毛巾擦臉。

下午去找五虎退,晚上去給次郎太刀做護理。

完美而又充實的一天。

休整片刻,美惠去吃午飯。

穿過回廊時,她遇到了內番完畢的江雪左文字與山伏國廣。他們身上扛著鋤頭,看來是剛剛在耕作。

“中午好,耕作辛苦了。”美惠打招呼。

江雪左文字禮貌地點頭,他的面無表情美惠早就習慣了,但從他願意回應來看顯然心情不錯。反正只要不出陣就會很開心啦 。

反而是山伏國廣,他打量了美惠一會兒,忽然走到了美惠身前。

他的身高足有188cm,比江雪都要高一個頭,現下站在美惠身前幾乎將她整個籠罩起來。

美惠挑眉,山伏國廣面無表情地與她對視,左頰的傷疤使他徒增幾分痞氣,見美惠沒有絲毫退讓,他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:“哢哢哢哢,主公怎麽哭鼻子了。”

“嘛。”美惠將頭發捋到耳後:“大概是眼睛想尿尿了吧。”

她一本正經。

山伏國廣也嚴肅起來:“人有三急,如此說來,眼睛也該有,是貧僧考慮不周了。”

江雪左文字有些無奈了,他在一旁低聲自語著:“胡說些什麽啊兩個人。”

美惠與他們兩人並肩走著,想來他倆也要去吃午飯。美惠走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麽般:“對了,山伏國廣,之前山裏的小屋,以後騰出來給你們做修行用吧。”

山伏國廣饒有興味:“哢哢哢,那可再好不過了,貧僧覬覦那塊地方好久了。”

江雪左文字撚著一朵紫色的小花,大抵是耕作時撿的。他垂眼,不知高不高興。

美惠思索片刻:“修行時能順便把那裏的菜地也種點東西麽,荒著太浪費了。”

種地的心在燃燒!

山伏國廣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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